牛嘴里嚼着浅浅的浪,鼻孔扑扑地喷出涟漪。牛背上,躺着一块干干净净的云彩,一动不动。任牛尾巴怎么也甩不掉的,是我少年的影子。
那时候,闭上眼睛我也能看见,远处的山岩那边,春天正在一茬茬地长高。山岩脚下有我们温暖的家,柴门后面妹妹的脸,洗得像炊烟一样白。
绿啊绿,你要流向何方?吃草的牛儿不想回家。
着满坡的绿,我的脚杆儿生机勃勃,眨眼间便已枝繁叶茂。
如今,牛儿在遥远的乡下吃草,我在喧嚣的城里写诗。满纸方格像一排排掘好的树坑,那些汉字踢踏着牛儿吃草的节奏,一笔一画依次跳下去,一个比一个水灵。
土 地一棵草在不远处呕吐风沙。
快!快把种籽给那个孩子;快!给他缰绳、长鞭、眼泪和速度,看他怎样勒住大地的马头。
得儿驾!得儿驾!马蹄下绽开了莲花憔悴的容颜。那些种籽在他的内心颠簸,像流萤,拼着满腔的膏血,一闪一闪。
快!快追上那个孩子。别让他跑得太远,别让一路疾驰的火焰烫伤迎面而来的春天。
希望工程钟声,大滴大滴地滚落。比泪水更晶莹的钟声啊!一遍又一遍,抚摸着一个又一个遥远的小山包。山包上牧牛的孩童,呆呆地凝视着一大片青草。
于是有了钟声,把山地的寂寞搬开,放出哗哗流淌的绿,在一片树叶上吹奏出春天的歌谣。钟声把花房的锁打开,让一只蝴蝶将风喊醒。钟声不断地从体内搬出花朵。钟大开大合,露出疼痛的美。
钟声传来,田野将一匹匹深蓝的绸缎染成金黄。那些直立的身影被风吹弯,一低头就触动了绸缎上沉睡的稻香。攀援着钟声,我们的眼睛渐渐离开洼地,开始适应高处的光线。
钟声啊,一滴又大又亮的泪,从乡村的瞳孔里滚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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