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,我并没看见她满脸怒容,也没听到她摔饭碗拍桌子怒骂:“你父亲丢下这一副担子,自己先走了,让我一个人在这活受罪。你们还有心打架?打吧,打死好了,也让我少受点儿罪!”我想,这应该是一幅令人同情的“人间地狱”图,如果我所看到的真是这样,我也不会觉得她有什么不对。
可是我看到的跟前面的描写完全相反。她并不发怒。她十分镇静。
“两个孩子刚刚比过力气,我也都分别安慰过了。”她说,“现在屋里有点乱。最好先把饭桌收拾收拾,改变改变屋里的气氛。到厨房来谈谈吧!”她一边跟我谈话,一边收拾饭桌,把碗拿到厨房去洗,洗过碗又把厨房收拾干净,然后替我沏好一杯荼,请我到客厅去坐。
“有时四个孩子捉对儿打,可以算是一部‘四国演义’。我总是耐心地一个一个去安慰,避免发脾气,再写出一部‘五国演义’来。孩子打架,最基本的原因是迷信暴力。其实孩子要让兄弟姐妹对自己好,还有更好的办法。
我很好奇地等着听下文。
“请兄弟姊妹吃糖。”她说,“不过这只是个比喻。”她笑了。
她用无法形容的耐性来治家,来对付现实生活。她所得到的报酬是很大很大的,那就是获得了丰富的人生智慧而且保持了自己的纯真。
如果用梁启超那篇《最苦与最乐》文章里的自问自答的笔法,来写出我的感想”“,那么我就要这么写:人生什么事最使我难过呢?穷吗?不是。累吗?不是。我说人生最使我难过的,是看到美丽的母亲当了几年母亲以后,有一张恶狠狠的脸:美丽的主妇当了几年主妇以后,脸上有严冷的表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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