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比我大六岁,便是我以后的妻子。
我的妻子脾气特好,性格像春日流水一样温和宜人。说起这一点,许多过从密切的文朋诗友无不掺和着一丝酸溜溜的妒意,极言鼓吹她的“贤德”。我颇得意,吃喝拉撒全不用操心,心血来潮就涂鸦几篇自鸣得意的“传世大作”,骗取几元烟钱,云海雾沼里便极少记起我的姐姐了。
那次家里捎来信,说姐姐病得不轻,就偕了妻急急赶去探视。姐姐因在厂子里挺着“赶三班”,患了贫血,似乎很碍事,已是弱不胜衣了。我无论如何也不忍把姐姐病中的面貌加以描述,这于我是一种心灵上的刑罚;于读者,也无疑会因为一个不相识女子的美丽的陨丧,而有些颓丧的。美丽就像是露珠,它被人们用太阳一样毒辣的目光烤蒸了,被生命代谢中秋风一样肃杀的病魔无情摇落了,再度拾起,能有什么?对别人,包括对妻子,我从此不再提起姐姐姑娘时的美丽印象。面对幸与不幸像风雨一样飘摇的人生,我只愿把更多的悟性贴近对生活况味的心灵体验上:妻子贤良,日月宁静,自己不是时刻生活在美的福祉里吗?“家有美妻,焉复何求”,我只祈求万能的上帝对姐姐能有对我一样的公平赐予……所幸经年之后,姐姐的病有了转机,并能支持着工作了。我去看她时,正赶上她加班。一路寻问,进入姐姐所在的车间,一眼就见她像临风玉树般伫立在机头,手里娴熟地操作着,一边透地四面围合的噪音一声声向跟班的姐妹们发出指令。一束束绵纱在无数根纤纤玉指里穿梭,顷刻间便有一道道棉布像瀑布一样喷涌而出。
来源:未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