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许神仙对我们这些凡人也持容忍态度,小雨在我反复仰视石峰时已经停了。我们走过宋代建成的石板桥,感谢热情的主人的扶持,我也能十来步一停地,向步虚山那近90来度的陡峻的石阶向上登攀。近在面前的峰的高度,往往成为我推测自己登山高度的量度。喘喘息息,起起站站(有时坐在湿了的石头上),还算可对付。山下的田园、溪流、道路、屋舍、林木,在越来越广阔的视界里没有根本性的变化。而面前那个石峰的形态,却随着我的立足点的继续上升而不断起了变化。与仰视时所得来的印象——方形和直线不同。它不只出现了更能显出动势的曲线,还看得见由峰顶直下的一条也许是流水冲刷和磨蚀成的巨沟。
在可以约略俯视鼎湖峰顶的步虚山顶的步虚亭前,只隐约看得见它那峰顶的松树。“湖”里是否还长有莲花,我此刻实在难于想像。据说有能人攀上过鼎湖,这一点我也难于揣测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对这些神奇得难于确信的传说与记载表示怀疑,触犯了神仙的尊严而要惩罚我,这时突然又下起小雨来。坏事往往也是好事,这时细雨构成的白雾笼罩着石峰,意外出现的雾增加了石峰的运动感,给我们提供了在晴天看不见的朦胧景象。简平突然对我说:“你看,在石峰那巨缝里,还有瀑布呢。”这发现,不完全出于她那期待看到瀑布的幻想。我细看那巨大的石缝,的确有尚未成为瀑布的流水。倘若雨下得再大些,她的兴趣定能得到更大程度的满足。我究竟还是一个俗人,宁可不看这种难逢难遇的奇观,也不安于穿着汗水和雨水内外夹攻而弄湿了的衣服,在这冷而劲的山风吹拂的亭里躲雨挨冻。
为着不至误了观赏其他风景点——姑妇岩、倪翁洞、五老峰、仙女照镜……的时机,我们从另一条道下山。另走一条较为平缓和安全的小路下山,是主人在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。惟恐我跌倒的朋友们,一左一右地握紧我的两条臂膀向山下“滑行”。他们的这番好意所形成的样式,使我联想到十年动乱中那意义不同的“喷气式”遭遇。我说的“滑行”不只是说我像进了跑道的飞机,想说我的脚步很虚地在往山坡下溜动。下得山来,不只他俩满头大汗,我也是汗流浃背的了。这时我觉得:那步虚山的命名,对我另有一种特殊的实际意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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